基督教友人林金炎先生(一光長者知交)小傳
呂勝強
李一光長者曾與其至交林金炎先生(年少時他們投筆從戎,一起到台灣來)論辯「佛耶之不同」,長者將之輯為「給一位基督教好友的信」乙文,刊載於一九六九年第四二六號及四二七號(佛光山)《覺世旬刊》,文前寫道:「林兄弟:每星期日我們能在一起討論,這真是一件愉快的事。可是每次都沒有記錄下來,有時不免舊話重提,浪費時間,你我都是無益。所以這次把上星期你在《真理之光》、《向智識份子介紹佛教》兩書中用紅字註在書上的問題,解答於後,並且希望你能反駁。」
林金炎先生為李一光居士莫逆之交,早年畢業於廈門大學土木系,為一虔誠之基督徒,曾於岡山佛教堂諸蓮友前,自述其宗教之體驗(於鳳凰花開之岡山致遠村小徑,體驗到天國降臨),並自作證言:「我自從信主耶穌以來,三十年不曾說過一句謊話,不知在座諸居士等,信佛以來,如何?」。早年,他曾以現役軍官身分,將擔任軍校校長上司之座車攔下,質問上司為何可以拿國家的車子及汽油,於假日載送親友出遊,不久,即從軍旅退役。有一回,林先生知道筆者奉李一光長者指示,初在佛教堂練習演講,某週日,趨前問我:「你可以以五分鐘的時間,將佛法的宗要講給我聽嗎?如果說不上來,就不要上臺演講!」接著,問我「什麼是如來藏?」我回答之後,沒想到他從背後拿出一本佛學辭典來,而且翻開之處,竟然就是「如來藏」之條目,其剛正如實,竟然若此!從其行跡,吾人確然深信其言,惟三寶弟子亦應藉此而反躬自省!
林先生造履行踐,儼然一頭陀沙門──日常乞食,身著糞掃衣並外披麻布,且於自搭之茅蓬書曰:「耶穌生在馬槽裡,我為耶穌,披麻戴孝」,以自砥礪。其自稱,卅多年來刻苦的宗教生活,乃是受佛教頭陀僧及崇尚苦修之天主教聖芳濟神父的影響。筆者與之同住一村,鄉里皆以「耶穌」稱之。
彼於天主教之崇拜偶像,表示極端的反對,曾搗毀天主教堂之聖母瑪麗亞像,致遭群毆負傷,然並不因此而有退懼,更倡言誓死護衛聖經之教示。此舉或近乎宗教之狂熱,而失之方便之導引,惟真誠為教之情操,亦有令吾人肅然而敬者。林先生精研多種印歐語本聖經(希臘語、希伯來語、英語等),於耶教教理之堂奧,比之神父牧師,亦不遑讓。曾因周聯華牧師中譯聖經一語之欠當,遍尋八種聖經,終於希臘語聖經中得一決定,令周牧師亦深致其意。
卅多年來,每週週日,必至岡山佛教堂與李一光居士相互問難彼宗教義,間亦稍涉佛典,嘗謂:「我對於你們佛教的善有善報說,最不能苟同」,而常望不得好死(如耶穌被釘於十字架上);惟於苦行僧人,則甚欽儀。為了勸請一光長者改信基督,曾數次裸足徒步數十里,從岡山遠赴台南開元寺,閱覽佛典,俾得於知己知彼中,傳播耶穌之福音,其宗教之熱誠若斯!吾人固不能同意其某些看法,惟亦隨喜讚歎一位異教友人竟能誠心探索佛法之真貌。
鄰里鄉民對其獨特異行(每年農曆春節,為阻止鄉人於大廟埕賭博,默然靜坐於擲骰子之圓圈中,大眾祇好罷賭星散),皆有不識,視若癲瘋,即使基督教友,亦覺其索隱行怪,而不知其人格之高潔。編者有感於李林二老友情之真摯,於仰信異教之諍友中,殊難值逢(一光長者早年致意於禪宗時,林先生曾為找尋此類書籍供其研究,長者逝後,其傷痛之餘,猶祈求夢中有所託負),特誌此因緣,藉表一光長者驟逝之永思。
(原載一九八五年十二月《東塔集》,二OO三年一月二十二日修訂)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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